我曾经跟我父亲讨论过：如何定义一个人？
"慢慢去认识。"他说。
我揶揄道："所有人都能让你慢慢去认识？"
"那你的看法呢？"
"这正是我不理解的地方。按照道理来说的确应该这样。人是复杂的，而事实往往不是如此。你无法认识所有的人，你对大部分人的评判都只能靠种种‘证明’——出身证学生证成人证，获奖证书、好人好事的传扬、所谓口碑——虽然不愿意承认，但你确不是全然的你。在大部分时候你只是一张纸或一句话。你没有血肉，仅仅是一串字节。每每想到这点我便感到无尽的恐怖，就像量子物理的宇宙观：世界本身并不存在，只有你看到的时候它才有具现。"
"你的话我不理解。"
"是不是感觉到恐怖了？"
"我为你异怪的思想恐惧。"
"恐怖的不是我的思想，而是明摆的事实。在你眼里，我是怎样的女儿？"
"博学、善良、理智。"
"但这些柔软的词，要配合我的血我的肉才能存活，在他人眼中它们就要被风干以便放进档案袋保存了。‘高绩点、乐于助人荣誉证书、辩论赛金牌’，可惜这些我都没有。我在他人眼中死了，爸爸，我不存在。‘我开始明白我自己 我不存在/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和别人把我塑造成的那个人之间的裂缝/或半个裂缝 因为还有生活—— /这就是我 没有了’。"
关灯 闭户 把走廊的拖鞋声隔绝
让我一个人呆在屋里 和我自己巨大的平静待在一起
这是一个冒牌的宇宙
"爸爸，我不存在。"
我不确定父亲是否听懂了我所说的，但他的神情从严肃变成了悲伤。我想他默认了我的话。